《纽约时间》出品 

欢迎转载，请规范署名，添加公众号名片

休斯顿卫理公会医院（Houston Methodist hospitals）地处德州，在这样一个政治领导人一直对戴口罩这样简单的公共卫生措施持敌视态度的州，这个医院系统似乎不太可能成为要求员工接种疫苗的争论的中心。

然而，正是这家拥有超过2.5万名员工的医院成为了全国第一个要求员工接种疫苗的雇主。

在美国各地，雇主们都在回避强制令。卫理公会的首席执行官马克·布姆医生采取了不同的策略：他要主动出击。

该医院系统于4月1日宣布，员工要么接种新冠疫苗，要么走人。6月7日，医院对178名没有接种疫苗的员工给了最后通牒，要求他们在两周停薪留职期内接种疫苗。

在这当中有117人提起上诉，其中包括至少36名护士和其他受过医疗培训的人。其他人的工作范围包括病人联络员、实验室技术人员和移植协调员等。他们声称院方的政策是非法的，胁迫员工成为未经过食品和药物管理局（FDA）完整批准程序的疫苗的“小白鼠”。

一名由前总统里根任命的美国地区法官做出了裁决。6月12日，这个名叫林恩·休斯（Lynn Hughes）的法官驳回诉讼，在他措辞强硬的裁决中，休斯法官表示，如果这家医院的员工不想接受新冠疫苗注射，他们可以自由地去其他地方工作。

“这不是胁迫，”休斯写道。“卫理公会医院努力在避免让人们感染新冠病毒的情况下挽救生命。这是为了保证医护人员、患者及其家属的安全而做出的选择。”

休斯的裁决与许多法律专家和两个联邦机构，包括美国联邦平等就业机会委员会（Equal Employment Opportunity Commission）和职业安全与健康管理局（Occupational Safety and Health Administration）的意见一致，那就是，雇主可以要求工人接种疫苗。

裁决既出，院方最终的决定也就有了法律依据。6月22日，该院153名仍坚持不接种疫苗的员工或主动辞职，或被院方解雇。

休斯顿卫理公会开除员工的决定和相关的诉讼，将不仅为医院，也为所有雇主开始要求接种疫苗奠定基础。法律专家预计全国各地将出现更多诉讼，甚至可能打到最高法院，但随着美国现有的疫苗由紧急授权进展到获得全面许可，这些诉讼将很快被瓦解。

诉讼和抗议

虽然很多人可能从未听说过休斯顿卫理公会医院，但它在医学界非常受尊敬。《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U.S. News & World Report）将其列为德克萨斯州最好的医院；《新闻周刊》将其列为全国第18名。美国前总统老布什和第一夫人芭芭拉都是这家医院的病人。

从各方面来看，这个拥有八家分院的医院系统在疫苗推广上进展顺利，到4月份为止，85%的员工完全接种了疫苗，而在本月则达到了99%。

但在这家医院里，仍然有上百位员工抵制新冠疫苗，其中一位是护士詹妮弗·布里奇斯（Jennifer Bridges），她说，她并不是反疫苗人士，医院往年组织打流感疫苗，她每次都是第一批接种，但新冠疫苗不是这么一回事，她认为这种疫苗没有获得FDA的全面批准，而只是紧急使用授权（EUA）。

最近几天，其他一流医院也纷纷效仿这家医院的做法。纽约长老会医院、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医院、宾夕法尼亚大学医院和华盛顿特区的大多数医院都表示，他们将要求员工接种疫苗。

本月早些时候，纽约长老会医院成为纽约州第一家要求员工接种新冠疫苗的医院系统。院方要求所有员工必须在9月1日前至少注射一剂新冠疫苗，以保住工作。那些寻求医疗或宗教豁免的人必须在8月1日之前申请。到目前为止，纽约长老会医院约70%的员工已经接种了疫苗。

纽约地区的其他医院也在考虑类似的政策。诺斯韦尔健康（Northwell Health）是该州最大的医院系统，它要求在其设施内工作的所有新员工、志愿者和学生接种新冠疫苗，并将很快要求未接种的员工接受新冠定期检测。到目前为止，约75%的诺斯韦尔员工已经接种。

与此同时，纽约市健康与医院系统（NYC Health + Hospitals）只有57%的员工完全接种了疫苗，但作为该市的公立医院和社区健康中心，院方表示没有计划将注射疫苗作为工作条件。

美国医学会（American Medical Association）和美国护士协会（American Nurses Association）都呼吁所有医护人员接种疫苗，以保护患者和自己。这些组织还敦促医疗专业人员接种疫苗，为可能不愿接种疫苗的患者树立榜样。

美国医学会6月11日的一项调查显示，96%的受访医生已经完全接种了新冠疫苗。

美国护士协会（American Nurses Association）1月19日至2月16日进行的一项调查发现，70%的受访护士至少注射过一剂疫苗。该组织计划今年夏天再次对其成员进行调查。

强制打疫苗早有先例

公共卫生法专家表示，这些举措是确保为患者和工作人员提供安全环境的合法手段。

为了保护最脆弱的人群，卫生系统对工作人员接种疫苗有着更严格的规定，除了要接种强制免疫疫苗，比如麻疹、腮腺炎、水痘和其他疫苗，通常医院员工每年也需要接种流感疫苗。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CDC）说，有24个州对长期护理机构的医护人员有流感疫苗接种要求，有32个州对长期护理机构的病人有其他各类疫苗接种要求。截至2016年，有18个州要求医院医护人员接种流感疫苗。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医疗保健从业人员针对这些要求提起了数十起法律诉讼，但都被法院驳回。

亚利桑那州立大学法学教授、公共卫生法网络西部地区办公室主任小詹姆斯·霍奇（James Hodge Jr.）说，出于责任原因，要求医护人员接种疫苗是合理的。他说，如果患者因接触未接种疫苗的工作人员而感染，医院和其他医疗组织将面临严重的法律风险。

不过新冠疫苗有特殊之处：此前的疫苗规定针对的都是已经获得FDA最终批准的成熟疫苗。但迄今为止，在美国使用的三种新冠疫苗仅获得紧急使用授权，尽管辉瑞和莫纳德（Moderna）已经申请了对其产品的全面批准。

在德克萨斯州的这起诉讼中，原告在诉状中辩称，“没有人应被强制接受‘未经批准的’药物。”

休斯法官则在裁决中表示，紧急授权“既不扩大也不限制私人雇主的责任。”他还驳斥了接种疫苗是在拿人们当小白鼠做试验的说法。

在社交媒体上，反疫苗者利用CDC的数据暗指人们正在死于疫苗。来自该机构疫苗不良事件报告系统的数据报告了疫苗接种后发生的所有死亡事件，但没有建立任何因果关系，疾控中心说疫苗是安全有效的。

CDC发现的最严重的副作用包括一些脑血栓和低血小板计数的病例。在注射的1120万剂强生疫苗中，有35例这种罕见情况的确诊病例。

宾夕法尼亚大学专门研究卫生法的法学教授艾莉森·霍夫曼（Allison Hoffman）告诉美国广播公司，雇主可以合法地要求工人接种新冠疫苗，因为CDC的紧急使用授权意味着这种针剂对公众足够安全。

霍夫曼说，这些法律挑战“很可能会打到最高法院”，然而，这些挑战“很快就会过时，因为我们在紧急使用授权下的时间不会太长了。”

辉瑞在5月申请了全面许可，莫德纳在6月初申请。强生公司尚未要求其疫苗获得全面批准。

制药商必须提交6个月的数据以获得完整的生物制剂许可申请（BLA）批准，FDA在批准之前将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来审查完整的数据。

霍夫曼说：“很可能辉瑞和莫德纳的疫苗在今年秋天或冬天的某个时候就会获得全面许可。因此，即使这些案件经过法庭审理，也可能无疾而终。”

从医院扩大到更广泛的职场

历史上，各州有权授权接种疫苗。1905年，随着天花在马萨诸塞州蔓延，最高法院在雅各布森诉马萨诸塞州联邦（Jacobson v. Massachusetts）一案中支持各州强制执行疫苗接种法律的权力，认定马萨诸塞州的剑桥市有权要求居民接种天花疫苗，否则将被罚款5美元。

最高法院认为，这项授权是保护公众健康的正当理由。这一决定为公立学校、军队等政府实体要求学生入学、新兵服役时提供疫苗接种证明铺平了道路。在此次判决中，德州的休斯法官援引的正是该案。休斯长达五页的裁决被认为是对新冠疫苗接种授权问题的首个实质性判决。根据公共卫生法网络（Network for Public Health Law）的研究，至少还有六起涉及学校、大学、急救人员和养老院工作人员的新冠疫苗接种案件仍在审理中。

更近一点的例子是在2019年。当时纽约布鲁克林的威廉斯堡社区爆发了麻疹疫情，反对接种疫苗的运动日益高涨。此后，纽约市下令对在该社区四个邮政编码区工作或上学的所有人强制接种麻疹疫苗。

该命令要求所有可能接触过病毒的未接种者，包括6个月以上的儿童，都要接种疫苗，除非有免疫或医学豁免。纽约市先是威胁要进行民事和刑事处罚，但最终决定罚款1000美元。布鲁克林的一名法官支持该命令。

“我们的宪法中有很长的历史，允许国家为公共卫生和安全采取行动，而这一直包括疫苗接种，”乔治城大学（Georgetown University）奥尼尔国家和全球卫生法研究所主任劳伦斯·戈斯汀（Lawrence Gostin）说。

在更广泛的职场，雇主是否也有权对员工的疫苗接种做出规定呢？根据联邦机构美国平等就业机会委员会最近发布的指导意见，是的，法律允许雇主要求员工接种疫苗。

平等就业机会委员会是一个跨党派的独立机构，负责执行职场民权法。这个五人委员会由民主党人夏洛特·巴罗斯（Charlotte Burrows）领导。委员会还包括前总统川普提名的三名共和党成员。

该委员会于5月28日宣布，联邦法律并不阻止公司要求员工提供疫苗接种的文件或其他确认，不过根据HIPAA法案的规定，他们必须对这些信息保密。

但该机构表示，如果一个雇员是因为残障或虔诚的宗教信仰而不接种疫苗，可能是有机会豁免的，企业可能需要为其提供“合理便利”，比如不再强制要求工人接种疫苗，但需要他们戴上口罩，与他人保持一定的社交距离，定期接受新冠病毒测试，或给予远程工作的机会。

也就是说，从联邦层面，目前雇主已经可以强制员工在接种疫苗和丢掉工作之间做出选择了，只不过多数企业面对的风险不像医疗场所那么急迫，因此很多企业倾向于在疫苗未获得全面批准之前，不打算对员工做出强行规定。

洛克菲勒基金会（Rockefeller Foundation）和亚利桑那州立大学对美国和英国的1300多家大中型企业进行的调查发现，近九成受访者表示，他们计划鼓励或要求员工接种疫苗。超过一半的企业表示，他们会要求员工出示接种疫苗证明。

第四修正案也不禁止企业询问员工的新冠疫苗接种情况

法律专家表示，联邦法律并没有阻止企业询问客户或员工他们的疫苗状况，尽管社交媒体上的帖子声称情况恰恰相反。

本月在Instagram上广泛流传的帖子引用了美国宪法第四修正案和1964年民权法案的摘录，错误地声称，企业要求提供疫苗接种证明，或根据疫苗接种状况确定是否有权进入商业场所，是“侵犯了你的隐私和财产权”。

然而，法律专家表示，该修正案专门针对政府的搜查和没收，而不是私人实体。

“第四修正案只适用于政府搜查和没收，当然不适用于要求提供疫苗接种证明的企业，”乔治城大学的戈斯汀说。

视线转回休斯顿。在卫理公会医院的行政办公室里，当亚历杭德拉·查莫罗（Alejandra “Alex” Chamorro）想到如果疫苗能早点提供，她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时，她不禁潸然泪下。她负责医院的保险账单业务。

去年7月的一天，查莫罗的丈夫去一家超市买菜。当他回来的时候，他提到很多购物者都没有戴口罩。几天后，他开始感到不适。新冠检测呈阳性。五天后，查莫罗也开始出现症状。

最终，他们都在卫理公会医院接受了重症监护。查莫罗的病情非常严重，医生用药物诱导她昏迷，然后给她插管。

经过了许多天的挣扎，查莫罗终于苏醒了过来，这时她才得知，她的丈夫已经去世了。她在医院住了100天，如今睡觉时仍需吸气。

她在接受《今日美国》采访时表示：“如果疫苗在2020年7月问世，我的情况就会完全不同。我们今天就不会有这样的谈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