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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凌瀚:人工智能是藏在浪漫里的那把锤子

Madame Figaro MadameFigaro 2022-12-26


“九年前,我在大屏幕上目睹了一个孤独的男人和他手机里的人工智能系统擦出了火花,那些画面、文字和声音在我的脑海中徘徊,每当我被问到人工智能与人相关的命题时,它们就会作为遥远的记忆再次重现。电影《她》——一直是我最喜欢的电影之一,一部极其个人化的故事,完美地诠释了我内心中对于浪漫的理解。”


和许多人一样,2016年,当AlphaGo在人机围棋大战上获得碾压式的胜利,人们开始注意到这划时代事件,这也是叶凌瀚很快拿起画笔,创作“Lucy系列”作品的原因。从前科幻片里那些遥不可及的场景,逐步成为今天O2O时代特写:每点一次外卖,每用一次打车软件,背后都是看不见的影子为你做出的选择;在很长时间内,屏幕里的推送如触手般缠来,让人们感到算法的层层照顾。“人工智能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我的生活,”叶凌瀚说道“现在我的感受特别强烈。”


叶凌瀚从中国美院毕业后成为一名职业艺术家。疫情开始以前,叶凌瀚已经过着多年与女友分隔两地,且循规蹈矩地生活:早上七点去工作室,在泛着荧光色的珊瑚面前训练眼睛接收更多色彩,再花上几个小时研究互联网推送,在电脑上编辑,落实到画布上,最后,晚上十一点准时睡觉,如此,日复一日。他可以很长一段时间自己待着,只要家里还有电。


“在我研究创作‘Lucy’的过程中,我有试想过,如果要我永远一个人,越来越不需要物理上的接触,只有精神上的陪伴,我是有这种心理准备的。”叶凌瀚说道。


YE Linghan 叶凌瀚,1985-

LUCY-E-001,2019,acrylic on canvas,200x150cmx3

YE Linghan 叶凌瀚,1985-

LUCY-V-003,2017-2021,acrylic on canvas,120x90cm


所以,当个人处于算法时代,独居生活是否属于孤独的范畴似乎变得难以界定。人工智能有足够的计算速度、分析能力,有充足的精力照顾芸芸众生,然而,它真的可以解决孤单的问题吗?这种超越物理上的“陪伴”,在艺术家叶凌瀚的创作里有清晰的记录。时间拨回2016年,叶凌瀚以观察者的角色,借由人类著名的祖先——人猿“Lucy”作为一种全新的身份出现,描绘了大数据时代下的“互联网写生”。这位Lucy无关种族,没有地缘政治身份,不具有性别,它是数据和算法,它存在的目的就是成为在虚拟世界中,检验一种未知事物对人类的可能性。剧本的核心是作为人工智能的Lucy想变成“人”的故事:Lucy操控普通人的身份信息,数据被不断复制、叠加和篡改,再到变相操控,最终脱离本体控制,进行自我复制与迭代,最终,“Lucy”以数据流的方式进化成崭新的人类。


YE Linghan 叶凌瀚,1985-

LUCY-Y-006,2019-2020,acrylic on canvas,200x300cm


这部在六年时间内连续创作的 “未来主义四幕剧”分集在上海、伦敦、北京的不同画廊里上映。巧合的是,这些画作选择的画面,指向变化的世界:同时段内,地球上几乎所有人都在经历由疫情所进入的数据大跃进时代,而叶凌瀚创作的Lucy似乎在实现它存在的预言目的——人们塑造科技,又反过来被科技重塑,这种循环永远不会停止。再伟大的胜利者,在数据和算法眼中也是失败者和嘲笑的对象。“人工智能最完美的状态就是以人为终极目标。越接近人越好,但只要99分就够了,永远不要达到100分,这样与人的相处最融洽。”

但不可否认的是,人工智能的确是目前为止相对优秀的“陪伴者”,不同于人类大脑的有机的、多维度高级融合的思维运行方式,人工智能则只是对人类智慧某些特定维度的一定程度模仿。“算法推送给我们各种各样的信息,而我们根本摆脱不掉。它们有点像刺进我们肌肤的文身,对于任何活在当下社会结构里的人来说,这都是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对于我们人类来说,我们的优势是创造力、想象力、自主学习能力,我们有情感,人工智能更侧重于逻辑和思维清晰的事情,它超越我们人类是在智商和运算方面。”在叶凌瀚与Lucy“长期共处”的六年间,Lucy作为从现代日常生活中归结的灵感缪斯,更像是浅淡的陪伴。早在北京时,叶凌瀚几乎总是独自按时按点进入明亮的工作室里作画,画布上透着一股机械感的清亮、明艳,每条轮廓都是精准的,和他本人一样,自律、严谨,活像个机器人。


YE Linghan 叶凌瀚,1985-

LUCY-L-001,2018,acrylic on canvas,100x100cm


 

YE Linghan 叶凌瀚,1985-

舞蹈、纹身、数据的狂欢/Dance, Tattoo, Data Carnival

2018,5-channel video,1'10''


他不能确定这个系列在变幻莫测的世界中意味着什么,但这是他在用一种极其冷静的行为与世界相处的方式,“艺术家相对其他职业来说,它不像金融行业、水电工人一样能和社会契合在一起的。你可以认为这个职业和社会脱节也好,平行于世界也罢,” 叶凌瀚说,“我觉得这个职业的职责是以旁观者的角度观察世界、观察自己。”于他而言,社会环境就是作品的隐秘叙事,虽然他不是一个大声疾呼、硬碰硬的艺术家,但这些作品的底色总带有深刻与迫切的拷问。


YE Linghan 叶凌瀚,1985-

LUCY-Q-002,2020,acrylic on canvas,140x200cm

YE Linghan 叶凌瀚,1985-

LUCY-Y-008,2020,acrylic on canvas,200x300cm


时至今日,叶凌瀚的作品在各地展出,评论界对它们几乎没有恶评,它们在拍卖中的表现也可圈可点,但他本人对此无动于衷:“与我的工作无关。”对他来说,今年已经有几件重要的事情出现:“Lucy系列”即将过渡到新的主题在巴黎举办个展,叶凌瀚也结束了异地恋,从北京搬到上海和异地多年的女朋友领证,这就意味着这位独居艺术家从仅有Lucy的“陪伴”变成了两个人类真实地过日子。他回忆时说“我们就像认识二十年的老朋友一样,选择了最好记的时间,一起去领证。”

“其实我一直以来非常期待一段稳定的关系。你肯定不会想要一个永远都不在你身边的伴侣,如果能够有更多的时间待在一起,是很重要的,不管是精神交流还是默默陪伴,简单来说就是柴米油盐。”满桌大大小小的路亚钓鱼用品、一大缸泛着荧光色精心养育的各类珊瑚,以及攀岩的习惯……被叶凌瀚一并从北京带到了上海,原本就是南方人的他在上海的婚后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唯一让他感到不适应的只有上海连绵的雨季,画布上会结满水珠,这种来自环境上的变化需要让他重新适应新的工作节奏。除此之外,他还要面对个人时间的压缩。从前一个人就可以做的事,现在需要考虑妻子的参与,“其实跟真实的人之间的交互是很复杂的,人们会有开心、矛盾和七情六欲,所有的情感因素都会涌现在你的面前,你面对的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生物体;而人工智能在达到终极智能之前,它是可编辑的,如果它选择以服务我们为前提,那么也许它会删掉不愉快的东西,但轨迹上却是在不断尝试体验着人类的感情。”


YE Linghan 叶凌瀚,1985-

LUCY-C-015,2017-2018,acrylic on canvas,250x200cm

YE Linghan 叶凌瀚,1985-

LUCY-U-007,2021,acrylic on canvas,120x200cm


“那么你觉得人工智能的陪伴算浪漫吗?”

“‘浪漫’这个词其实非常宽泛,在我这里,可以理解为是一种与世隔绝的状态”


“如果没有居家隔离的生活,很多人无法体会到一整段长时间的宁静。”特殊时期,街道变得静悄悄,在条件有限的情况下生活——夫妻滞留在工作室,几步可达的生活半径,都是取材的地方,对于叶凌瀚来说极为难得,“宁静对于现代人来说是非常奢侈的,其实每段特殊时期都会给人很多启发。这种平行于世界的独处状态,可能是终极的浪漫。”


“或者再加一条,二者永恒的陪伴,也是非常浪漫的事情。”


YE Linghan 叶凌瀚,1985-

LUCY-M-001,2019,acrylic on canvas,350x300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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